01
“哎呀！我难受。”陈倩皱着眉头说。
看着她不舒服，我也很心疼，毕竟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还有一周就到预产期了。
“老婆，你忍忍，实在医院。”我边说边用手轻抚她的后背，想以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减缓她的难受程度。
“老公，去医院吧，我感觉快要生了。”陈倩边说边“哎呦哎呦”地叫着。
好在待产的东西我早就收拾好，统一装在一个袋子里。于是，我左手拎起袋子，右手搀扶着陈倩下楼。
医院的时候，陈倩已经疼得一步也走不了了。大夫看完产检本，又看了一下她状态，连声说：“得马上手术，要早产了。”
等陈倩被护士们慌乱地推进手术室，我才长出一口气，空出手来赶紧给双方父母打电话，要他们过来。
还没等四位老人赶来，一个护士就急忙出来跟我说，“产妇情况非常严重，出现了羊水栓塞。我们会尽力抢救，家属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羊水栓塞？这四个字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时候，我父母赶到了，看到了我的样子，赶忙问怎么了。
我又急又怕，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想说又怕老人着急，就赶紧抹了一把泪，说：“爸、妈，没事，我瞎激动得。”
妈轻轻拍了我一下，说：“没事就好，倩倩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你瞎激动啥呢？”
随即，陈倩的父母也赶来了。她妈刚要张口问我情况，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我心里默默地说，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们……，尽力了。产妇这个羊水栓塞太突然了，我们没能抢救过来。”主刀大夫沉痛地说。“但是孩子很健康。”说完，他示意护士把婴儿抱过来。
陈倩的父母一听这话，跟疯了一样，一边扑向主刀大夫，一边嗷嗷哭喊着，“还我女儿啊！”
一旁的护士赶忙去拉陈倩的父母，我的父母怕孩子受到碰撞，连忙去接护士手里的孩子。孩子受到惊吓，开始哇哇大哭。
现场一片动乱，我想去拉架，但又不知道该拉谁。于是，我就像大海中漂泊的小船一样，被人群推过来搡过去。
02
医院领导为了息事宁人，同时也出于人道主义，愿意拿出十万元的补偿款来解决这件事。虽然有百般的不愿意和痛心，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再纠缠下去，我也会精神崩溃的，于是我接受了这笔钱，和医院和解了。
可陈倩的父母不愿意了，说我为了钱出卖了良心。天天在我家里闹，我体谅二老刚痛失爱女的心情，也不和他们多吵。
刚生这个婴儿是二胎，家里还有个老大，正上小学二年级。这段时间我父母为了让我安心处理这件事，把老大接走了，每天接送孩子上学，辅导孩子写作业，打理孩子的一切。
看着双亲年龄这么大了还为我操劳，我心里一阵心酸，可人到中年，肩上的责任太多了，只能坚强地面对一切。
刚生这个孩子是个女孩，老丈人说，看到孩子，就像看见陈倩小时候，想陪着孩子一起长大，心里也是个安慰，提出要住在我家里。我现在一个人，还得上班，再照顾一个婴儿确实是分身乏术。于是，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刚开始时，大家都还比较克制自己，能够对对方的毛病互相忍让一下。时间久了，就开始有争吵了。
比如说孩子一岁以内，是不能吃盐的，可丈母娘在吃饭时，总想给孩子舔一舔夹菜的筷子，说是让孩子尝尝味。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说过几次，一点用也没有。丈母娘还是我行我素，还平白多吵几次嘴。
于是，我变得特别不想回家。
每次公司要加班，别人都不愿意，都是能推就推，唯独我例外。
这天回到家，看见家里坐着一位年轻的女人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陈倩的妹妹陈果和她儿子。
我刚要打招呼，丈母娘走过来，笑着说：“你回来了，小果领孩子回来看我和她爸了，在家住几天，你没意见吧？”
陈果当初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嫁的是大学同学，远嫁。所以平时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这回来看父母，我肯定不能不让人家住，于是，我赶忙点头说：“没事没事，多住几天吧。”
陈果和她儿子住进来之后，我更不方便了。有的时候，我早上想上厕所，她在里面洗漱，我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等她出来。有时候，憋得不行，就得上楼下公厕去，感觉特别不方便。
于是，我内心特别希望她赶紧探亲结束，回自己家去。可她带着孩子住了有两个月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下逐客令。
这天，我趁丈母娘下楼买酱油的机会，赶紧跟着一起出去。走到楼下，我说：“妈，陈果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啊？”丈母娘一听这话，有点愣神，随即她恢复了神色，看着我说：“国建啊，妈寻思这两天就跟你说，可一直也没机会，今天既然你问了，我就跟你说了吧。小果离婚了，这次带着孩子回来，就是奔我和他爸来的，以后会和我们一起住的，你没有意见吧？”
“这，这……”我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有点慌神，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妈，这不方便吧？要不我给她再租间房子，你看怎么样？”
“怎么不方便啊？咱们住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你让她出去住，她以后找工作了，自己怎么带孩子啊？”丈母娘有点生气地说。
谈话不欢而散。
03我真想搬去自己父母家里住，可一想到老丈人、丈母娘还辛苦地替我养着二宝时，我只得不情愿地回来住。
周五这天早上临出门时，丈母娘一再交待说晚上早点回来。
晚上一下班，我就急匆匆往回赶，不知道家里要发生什么事。
推门一看，桌子上了摆满了菜，还有两瓶葡萄酒。老丈人、丈母娘、陈果以及俩孩子都整整齐齐地坐着。
一看我回来，丈母娘忙笑着说：“回来了啊，快洗洗手吃饭吧。”
我一肚子狐疑地坐下了，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丈母娘吃了一口菜后，一口气说道：“国建，今天想郑重跟你说一下上回我提的事，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你和小果现在都是单身，你俩要是真在一起了。
咱们不仅是亲上加亲，更是对孩子好啊，你要是以后找了别的女人，能对你俩闺女好吗？万一虐待她们呢？小果是俩孩子的亲小姨，怎么也比别人强，你说呢？”
上次和丈母娘不欢而散后，我也想了很多，要是真和陈果能合得来，对双方家庭和孩子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点了点头，说：“妈，这件事后来我也想了。今天既然你又提了，那我就和陈果试着处一段时间吧。”说完，我望向陈果。
陈果一听这话，又见我看着她，脸一下红了，低头说：“我也同意。”
“太好了，国建，没想到你这么通情达理，来来来，咱们喝一杯，庆祝一下。”老丈人高兴地给每个人都倒上了葡萄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点兴奋，毕竟我也想有个正常的家。
处了一段时间，我发现陈果和她父母对二宝很好，照顾得也很周到。
将心比心，于是我对陈果的儿子也很好，时不时地给他买个玩具，周末领他去踢足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原版的幸福的一家四口呢。
04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慢慢地，我发现只要我说回自己父母家看望二老和大宝，陈果就摆起脸色给我看。
我不想和陈果吵架，也不想自己父母和大宝受委屈，于是，该回去看他们我就正常回去看，陈果的脸色我只当没看见。
陈果看我不拿她当回事，隐藏的坏脾气开始逐渐显露出来了。一开始还摔摔打打，后来指桑骂槐，再后来干脆站门口拦着我不让我出去。
我也很生气，“陈果，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你想跟我过日子，就别老回你父母那那么勤快。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你一来一回就是一天，哪还有时间陪我？”陈果也毫不示弱地说。
“我平时忙，周末好不容易有个时间，难道不应该回去看看我父母和大宝吗？再说了，大宝是你亲姐姐家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看我俩马上要吵起来，老丈人和丈母娘赶紧过来劝架，拉住陈果，不让她说话。我趁势出门而去。
回到父母家，大宝高兴地抱着我不撒手，还拿来考了分的卷子给我看。看着大宝的举动，我心里一阵心酸，觉得太对不起这孩子了。
妈一看我这样，就说，“你怎么打算的？让大宝一直跟我们住吗？我和你爸倒没什么意见，就是怕孩子心里难受，这妈才走，爸也天天见不着。唉！”
我没敢告诉妈陈果的态度，只是说：“妈，我回去和陈果商量一下，毕竟是她姐的孩子。”
回到家后，家里黑洞洞的。没有人开灯等我，我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然后从沙发坐垫缝隙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放进了包里。
05
第二天一早，我连早饭都没吃，就上班走了。
车开到公司楼下，我没上去，在车里打开了语音笔，听到了陈果和老丈人以及丈母娘的对话。
“小果，老大好歹是你姐的孩子，我的亲外孙女，你这么做，不行吧？”这是丈母娘的声音。
“妈，老大都八岁了，啥都懂了。她一直觉得是我抢了她妈妈的位置，恨我恨得牙痒痒。你没见每次见面时，她看我那眼神，多狠呐。再说了，国建要真把老大领回来，这家里得多大的负担啊。”
“那他还有父母呢，你总不能不让他回去看父母啊？”
“妈，一年看一次就行了呗，我以前嫁在外地的时候，不也是一年看你和我爸一两次吗？”
“可你那是嫁得远，没办法。这国建和他父母不在一个城市吗？”
“唉，妈，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我就不信，我天天给他吹枕头风，他还能不听我的。看我慢慢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听完整个录音，我气得一拳打在了方向盘上，不小心弄响了喇叭，惹得路过的人纷纷朝车里看。
真没想到陈果竟然是这样一个心思不正的人，我本意是想和她好好过日子，把两家人都照顾地好好的，没想到，她居然想让我抛弃我父母和大宝，太自私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我郑重地向陈果提出了分手，并请她安顿好后带着她儿子离开我家。
陈果一听就炸锅了，连声质问我为什么，是不是别人又给我介绍条件好的了？
我冷笑了一下，就把录音笔打开，把音频放了出来。
听见自己的声音，陈果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我说：“真卑鄙，居然偷录我。”
“彼此彼此，我本来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都是你提醒了我，我每次想回去看父母你都百般阻拦，于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扬了扬手中的录音笔，“没想到你这么自私，自己亲姐姐的女儿都能狠心不要，你这样的女人我不敢和你生活在一起。”
“你无耻。”说着，陈果就恼羞成怒地上来抓我的脸。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她，没想到一下把她推倒在了地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陈果开始嗷嗷大哭。
老丈人和丈母娘一个急忙去拉陈果，一个指责我不该动手。
一地狼藉。
06
闹成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再住在一起了。
我的本意是让陈果带着儿子住出去，以后还当普通亲戚。没想到，他们一家联合起来让我滚出去。
至于二宝，还是老两口带，但是我每个月必须拿元的抚养费。而且现在的房子，也得过户给老丈人和丈母娘，理由就是为二宝争取的。
经历这一次次的打击，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同他们纠缠下去了，于是我同意了。
事后，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也觉得陈果和她父母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毕竟我们都是小人物，在面对生活的糟心事时，任何人都是下意识的利己主义者。
“仓禀实而知礼节”，毕竟连“仓禀”都没“实”，怎么去“知礼节”呢？
年轻的时候，个个都斗志昂扬，以为一腔热情就能过好生活；到了中年才知道，一地鸡毛的生活才是常态。
世上的事，件件都藏着委屈。
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叹了一口气，掐灭了烟，拿着刚买好的菜往父母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