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养俩娃,才深切感受到老大照书养老二照猪养的惨痛现实,先不说对老大各种登峰造极的精细,也不说对老二各种惨不忍睹的粗放,先摆一件事,体会一下差距:老大从受孕开始到三岁(怀老二),长篇累牍的孕期及抚养日志写了接近一百篇;老二目前四岁零八个月,一篇关于她的日记都没有。
在我家二胎四岁零八个月之际,不得不厚颜无耻地承认,这个二胎,纯属意外。
因为我家头胎是剖腹产,算是机器大修一次,元气大伤,再生二胎就是拿命冒险,我又是个极其贪生怕死的主。
我家二胎在我们热火朝天实施收养计划时附着在了我体内,到现在都没太搞清楚她是咋意外的,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玩出人命都浑然不觉。
不得不说,二胎一上身妊娠反应就异常剧烈,吐到前心贴后背,整个人像被抽空吸扁了,妊娠反应不到一周还实力搞*了我到西安的第一份工作,将我着实打入绝望主妇的行列,她以一个受精卵的身份彪悍地诠释了生命的强劲。
即便是计划之外的生命,既然来了就必须满怀感恩地接纳,这就是生物本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应该是三周左右,借妊娠反应稍微减轻的空隙医院做检查,医生是个返聘回来的自然状态下一直摇头抖手的老太太。老人家拿着B超单皱着眉,头摇得更厉害了:瘢痕妊娠(胚胎距离剖腹产子宫缝合瘢痕不到1厘米,胎盘极有可能扎进瘢痕,就想树根扎进土壤,造成子宫破裂,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轻则摘除子宫,重则危及生命),这个很危险,你们先去开个住院单,回家准备准备,一周后来做手术。接着,老张和老太太说了半天话,我没听清都说得啥,就迷迷糊糊地出来了。两人一路无语,快到家时我问:这是不是要做流产?嗯,应该是吧。
我:但是,我这段时间这么难受我也没想过要放弃啊。
老张:你本来剖腹产的,再怀孕本来就很危险。
我:我这次就是感觉不会有危险。
老张:那不是你想没危险就不危险了,这瘢痕妊娠幸亏早发现了,做了手术就没事了。
当时,我就感觉老张说拿掉一个孩子的生命就像切除一个阑尾炎一样自然轻松。
当时情绪奔溃之情景,难以言表:此处省略两万字,至少。
在伤心、煎熬和侥幸反复交织中度过了一周,医院约的时间到了准备去做手术,我装病说:头烂没在一斧头,也不差再多等两三天。神奇的是,受到手术的惊吓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妊娠反应也莫名消失了!
耗到了第十一天去拍B超,我自己没敢去拿结果,老张拿着检查单,我跟在后面去找医生,老太太对比了一下上次的结果,扭头从老花镜上面看我一眼说:回去吧,这回没事了。这个十一天前还爬在悬崖边上的生命,竟然,用了短短十一天的时间就奋力攀爬到了离悬崖3.2厘米处,上天恩赐,这娃一定要来到人间。
失而复得,雀跃之情景:此处省略三万字,至少。
这二胎保住了小性命,接下来,就是新一轮的折腾,妊娠反应一波接一波,直至把她剖出来,真是知道自己稳坐钓鱼台了,就追补个有恃无恐!但好在她老娘也是第二次当妈,在第一次为母则刚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韧性,刚柔并济、胜券在握。
但难免整个孕期都在担忧子宫破裂的问题,这事先是我老妈提及的:现在人家都生一个,你是剖腹,我没想到你又有这么一回事,那肚子是缝的,万一裂开咋办?细思还真是啊,这整得我孕后期就天天早晚担心肚子破裂的事情。晚上睡觉必须侧躺,肚子下还垫个枕头,生怕拉扯用力,张破肚皮,其实肚皮破了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肚皮里面的哪一层撑破了;早上起来赶紧检查一下垫肚子的枕头是否还在原地,再摁摁肚子看是否完好如初。经常会担心,想着要是最医院还好,不然,万一子宫真的破裂,就算再及时地手术取娃,娃存活的几率都很小。每天都是刷案例吓自己,然后又觉得自己不会成为那个倒霉案例。
后来告诉老妈我孕后期的担忧,老妈说早知道让我这么害怕她就不说了,她也天天这么想的,尤其晚上躺床上想着想着就睡不着觉就起来坐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二胎不但在小点点的时候刷了一波差点搭上人命官司的存在感,孕期让人担惊受怕,而且出生时也一波三折,好不麻缠。
第一次剖宫产,那真是一腔孤勇,无知者无畏,因为就没想过自己无法顺产,所以对剖宫产没有任何认识,自然也没有多大恐惧,只是剖后一直深深地厌恶那条丑陋的疤痕。但,剖二胎之前,刷了好多关于二次剖宫产的失败案例,尤其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羊水栓塞”,就很担心自己也会是那下一例的失败。
剖出她的前一夜,西安大雨倾盆。凌晨两点多时,开始断断续续地肚子疼,睡不成觉,就起来洗澡,做准备卸货的东西,一直折腾到早上六点,这几个小时的动静对老张的睡眠竟然没有造成一丝干扰,他的呼噜持续震天至天亮,才睡眼惺忪地地问:你这头发湿漉漉的,是不是早就起来了?
医院的路上已经见了红,而且疼痛基本有了规律,就很担心半路出事,但雨天拥挤路滑,还怕撞车,就故作镇定闭眼补觉。
医院一下子感觉疼痛就忍不了了,护士手脚麻利地检测宫缩、吸氧,并把我安置在一个柔软舒适的躺椅里,说刚查完房,上午没有出院的,也做不了手术。但好在提前交过定金,就按紧急病例排上号。等了一个多小时,医院回复说十二点有人退房,我的手术安排在了十点四十,这才放下心忍受疼痛。
手术室里照样冷得要命,和剖老大时一样的冷,不同的是剖老大时我竟然全裸着(此话后提),而剖老二时还稍微挽回了一点尊严,我倒穿着病号服,但病号服都堆在脖子部位,其实跟全裸也没多大区别。
打麻药时,人要弓腰缩成一个球,即使肚子很大,也要膝盖尽量顶在胸部,尽量成个球状,麻药是从脊椎下侧打进去的。扎针的疼痛在所难免,关键我还肚子疼得要命,就无法按指示速度配合缩球。然后护士和麻醉师就搬腿的搬腿,扯胳膊的扯胳膊,人为三下五除二给你摆弄到位,彼时只想到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尊严算个屁。
打过麻药等药效,等的过程我就想万一我羊水栓塞了我老妈得多伤心欲绝,我家老大就得遭后娘,我连遗言还都没留呢,正想得恓惶时,左大腿被狠狠扎了一针,刺痛难耐,我啊呀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医生和麻醉师异口同声说麻药在左腿没起作用,我说那还要扎右腿吗,他们说右腿已经扎过了,我一看果然有个新鲜的针眼。
然后就是补打第二针麻药,重复缩球,打完被四个人搬着翻至平躺。第二针麻药可能很快起了作用,因为我再没有被针扎起,肚子也不疼了,而且手术器材很快就叮呤咣啷地响起来了。
(这张照片真把两家人都丑哭了,真个就是一点眉眼木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手术过程中手术刀切开皮肤的声音,刀叉钳子撑开裂口的声音,以及把老二往出生拉硬拽掏的动静,还有针线穿过皮肤的拉扽声音,一层一层缝合好打结剪线的声音……
当时躺在手术台上盯着无影灯就在想,这一针麻药下去,直接宰杀了是不是都不会有痛感。幸运的是剖老二时,手术室里六个人都是女的,而且麻醉师和主刀大夫都是全程柔声细气地找话题和我扯着闲片,就觉得自己还是个有性别的人。
剖老大时,我的麻醉师是个男人。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全裸的状态做的手术,而且我是快到手术结束了才知道。因为他全程一直没说话,只是手术过程中他用带着一次性手套的双手轻轻地按着我的额头,期间还抚摸了几次我的头顶。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人。
因为生老大是临时决定剖腹,我没有思想准备,想着自己被开肠破肚,从此没法穿比基尼了,就郁闷得要命,就一直哭。手术快结束时,我头顶一个男声说:别哭了,都快好了。我立马撤下眼前手术台上的病号服盖在上身,停止了哭:你是男的,我怎么不知道?麻醉师说手术知情书上写了我的名字了啊,那我也没看,再说从名字也不能一定判断出男女。手术室里爆发出一阵狂笑,大夫说你生娃还顾忌麻醉师是男是女,那还有好多妇产科大夫都是男的呢。言外之意就是生娃的女人就不是女人,至少别人不会把你当女人看。
。。。。。。
我宿舍美女生完娃告诉我:女人进了产房简直就没有半点尊严,医护人员就拿你当牲口看。
老王同学生她儿子时,说上了产床就觉得无比羞耻,尊严尽丧,她是双手捂着脸完成整个生产动作的,想想老王也是个神奇的存在!
插播结束,言归正传。
我家老二被剖出来哭声惊天动地,然,被抱到我面前放定时,她立刻止住哭声,斜着她的一只小三角眼憋了我一下,按理论,她是看不见我的。对我触动很大的就是,看到老二红突突的扁脸,我竟然立马就感到心疼,就是那种骨肉相连的亲密——这就是我的孩子。生了老大可能因为年纪轻,又初为人母,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连整个月子里都一直在为我的刀疤苦恼懊丧,好像是老大都快百天了,我才有了一点当妈的柔软。
补充质疑一点:我深以为那个灰色的长得像小灭火器罐的麻醉泵就是妖言惑众,根本起不到止疼的作用;医生叮嘱说疼得受不了了捏轻轻摁两下就行,我隔十分钟不到就摁一次,一次摁五六下,疼痛丝毫没有减轻。我问护士那里面是不是没有装麻醉药,就是个心理疗法,护士很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还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听了顺产的人也说疼得要死要活,在对比剖腹,我就想顺产和剖腹的疼痛类同于全款和按揭的区分,按揭肯定带着利息。
老大的手术很成功,刀口也恢复良好,月子里老滕告诉我刀口过了五十天就突然不疼了,亲身体验果然五十天是个坎。但二胎不同,那两针麻药过后宫缩还是疼得我只想一头撞墙上昏过去躲避疼痛,头皮都疼松了,枕头上大把的头发。要命的是术后半年都直不起腰走路,因为刀口缝合不对称。裁剪掉头胎留下的疤痕时就没裁好,一边宽一边窄,缝合时就一边紧一边松,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总是拉扯着肚皮。就这还是耗资两万六千多的剖宫,打听了一下,后期要修整好这个刀疤还得霍霍掉三万五左右。二胎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千金,加上她老娘岁数大了矫情,整个产检都办了不排队的奢侈号,又提前请好金牌月嫂,这一路折腾下来,二胎的出场费就直抵十万了。
除了刀口缝合不好之外,从外到里顺数第二层(最外面一层贴拉链,没有缝合)的缝合黑线总是不吸收,术后半年内我自己拔出三截两厘米左右的,后来老张说这样拔会不会把肠子也给拔出来,我一听还真挺恐怖,医院拔了一次,又拔出一根四厘米左右的黑线,这都快五年了,这层上还有一个黑色线头定个小包包呼之欲出......医院国际部产科。
回忆总是混乱,一言以蔽之: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部血泪史。
老二横空出世后,领养孩子的计划推迟到下一个五年了,待老张发财,我们再领养三姑娘,三人为众,人多力量大!
老二的出生当天,她老子还诗性大发写了一首打油诗:
(出生三天,真是很丑啊)
《二姑娘来了》
四年过去,我们都老了些。
又经历了一次同样的事情:
二姑娘来了!
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比起老大,显然我们心里都有了准备。
然而你们的妈妈却又一次痛彻心扉!
而且比第一次还要痛很多!
冷汗几次湿透衣服......
作为母亲都是这样伟大,再疼也要为你哺乳,
可是,小孩,不知你何时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义。
哇哇大哭......
挥舞着拳头......
倔强似乎像我,
着急似乎更像你妈妈,
我们不停端详你的样子,希望能找到更多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
挺丑,但很可爱,这已经足够。
你和老大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宝,
你们一起慢慢长大,
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挺好的。
老张记于.10.21
老大出生时老张的打油诗:
《新生》
有这样一个夜晚
焦灼中带着期盼,好漫长。。。。。。
产房的门时开时闭
不断传来呼叫家属的声音
是与不是,都让人心焦
难道喜忧总要相伴
我却只能在默默祝福中等待
你肯定会一切平安
我实在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才能把风险再降低一点
我知道你很难受
但只能靠你了
一直没有你的讯息
一边胡思乱想着
心中却坚信
上天会眷顾我们
不至于多么不幸
等待中天已慢慢发亮
我在空荡的楼道来来回回
你在里面痛得汗如雨下
这一夜太让人铭记
焦急而不知所措
何时才是终点?
然你是要以如此的方式降生么?
苦了你的妈妈!
终于,你哇哇的来了
泪水止不住我的眼
感动感谢喜悦还是释然
我都说不清楚
总之一切平安!
这就是新生
我们的可爱!
老张记于年8月10日
(大扣,出生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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